余额宝倒逼利率市场化
赵留彦
有人将2014年称之为互联网金融元年。去年底以来，互联网金融中最为吸引眼球的莫过于支付宝旗下的“理财神器”——余额宝。从0到2500亿元的基金规模，余额宝用了200多天。而从2500亿元到4000亿元——这相当于一家中等规模银行的存款总额——余额宝只用了30天。今年1月15日，余额宝用户数达到4900万。而经过了春节，到2月6日，余额宝的客户数已经超过6100万。
尽管阿里小微等互联网企业早早就做起了金融的事情，但如果没有余额宝在过去几个月中引爆市场，互联网金融只会是IT圈里一个并不算热闹的子话题。所以把互联网金融元年等同于余额宝年并不夸张。
何为余额宝？以前，网络交易所使用的支付宝账户里的余额可以随时消费和转账，但并没有利息。2013年6月支付宝公司玩了个创新，推出了“余额宝”。一旦把钱从支付宝账户转到余额宝，支付宝公司就自动帮你把钱买成一只名为“天弘增利宝”的货币基金，这样你在“余额宝”里的钱就可以得到货币基金的收益，同时支付宝还允许你直接用余额宝里的钱进行消费。
“余额宝”的新意在于提供了一个卖货币基金的新渠道。以往买卖货币基金是通过银行账户，你今天下指令买，到下一个工作日才能把钱换成货币基金。你今天下指令卖，到下一个工作日才能拿到钱。使用余额宝账户买卖货币基金跟使用银行账户买卖并没有区别。余额宝的创新在于，你还可以直接将货币基金份额用于淘宝和天猫的消费。也就是说，你不用把“余额宝”里的货币基金份额变成现金，就可以直接在淘宝、天猫上花。
余额宝所购买的货币基金，与其他货币基金一样，投资对象主要是银行协议存款，还有短期金融债、商业票据（一种超短期的企业债券）。自然也没有理由预期其收益率会高于其他货币基金。不过，“余额宝”胜出的地方在于在卖出和使用货币基金的时候。对于银行账户上的货币基金，你必须等钱从货币基金回到银行账户上之后才能使用，这就有时间差。而“余额宝”里的货币基金则可以直接进行消费。所以，余额宝的优势并不牺牲理财收益的前提下，可以让你更好地保持流动性——随时可以在网购中花钱。这说起来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革新，只是将支付宝用户嵌入货币基金，只是相比起来，余额宝的销售渠道对与广大的网购群体而言更为便捷，因而其客户群体和资金规模迅速扩大。
很多人已经注意到了余额宝对银行的影响。因为对于金融产品不熟悉，很多人并没有理财的意识，大量的流动性资金作为活期存款放在银行账户中。由于银行几乎不对活期存款支付利息，这大大降低了其存款资金的成本，这对于以赚取存贷款息差作为主要利润来源的中国银行业来说，意义重大。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余额宝的理财功能之后，便出现了活期存款（甚至定期存款）的“搬家”。活期存款被取出购买成了货币基金，货币基金再将这些钱作为协议存款重新存入银行。最终，钱又回到了商业银行，但银行支付的利率成本大大提高了。银行支付的活期存款的利率仅为0.35%，而过去几个月中由于“钱荒”，协议存款的利率则超过6%。也是余额宝生得其时，在这段钱荒时期赚足了眼球。而以6%的利率融资，银行恐怕就只剩下赔本赚吆喝了。
毫无疑问，存款“搬家”动了银行的奶酪。但这并不是余额宝导致的，余额宝本质上还是一只普通的货币基金。存款“搬家”的根本原因，在于银行存款利率的非市场化，或者说，政策上人为压低了银行存款利率。这自然有利于商业银行以及从银行能够便利获得贷款的国有企业。在货币市场利率显著高于银行存款利率的背景下，货币基金的发展应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尽管中国十年前就出现了货币基金，在2013年余额宝出现之前，中国货币基金的总规模也不过几千亿元。相对应的却是十几万亿的活期存款以及百万亿的总存款规模。或许是因为过去人们对货币基金的认知度不够。再进一步追究原因，则是传统上货币基金只能通过银行渠道购买，但银行代销货币基金动力并不足，代销费用很低，而且银行卖好了货币基金等于革自己的命。支付宝的重要作用在于它让货币基金为更多人所了解。要说到余额宝在存款“搬家”中的推波助澜作用，那就是它通过支付宝这个网络平台，给大家购买货币基金提供了方便。
事实上，货币基金最初正是在存款利率管制的背景下产生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通货膨胀率较高，而当时的政策却限制商业银行存款利率不得超过5.5%。这样银行存款的实际收益为负。迫于压力，国会后来取消了对大额存款利率的限制，银行竞相提高大额存款利率。但小额存款利率仍然受限。1972年，第一只货币基金成立，该基金以1000美元为单位向多名小投资者募集资金，并将资金集合起来购买大额高利率储蓄。这样，小投资者便享有了本来大投资者才能获得的较高回报率。货币基金的规模增长倒逼着银行进行金融创新来变相提高银行存款利率。
目前，中国正处于利率市场化的进程当中，银行存贷款利率的市场化最终应实现。余额宝的出现，正在倒逼利率市场化，使得银行资金竞争加剧。余额宝本质上是货币基金，而不是银行。它没有银行的放贷职能，只是将社会上的资金归集起来批量存入银行。从这个意义上说，余额宝和银行之间有互补关系。余额宝没有可能取代银行，然而，余额宝作为货币基金的代表，推动了存款利率市场化进程。存款利率的市场化将使得银行的负债成本大增。“银行利润太高而不好意思说”的时代正在成为历史，相反，利率市场化后，中国的银行业的竞争可能会相当惨烈。
有不少人在谈余额宝的信用风险，其实这大可不必担心。余额宝购买的是“天弘增利宝货币”基金，尽管货币基金的投资对象不少，但由于这只基金的规模过大，其投资对象90%以上是银行协议存款，还有少量短期金融债。其信用风险与个人银行存款的风险类似。至于收益率，尽管余额宝的收益率在6%的水平上可能无法维持，但只要中国银行存款利率还未市场化，大幅度高于活期存款利率是毫无疑问的。
